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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门海”不是海

原标题:“门海”不是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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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前,中国人的庭园里静卧着一片海,叫作“门海”,也就是家家户户屋前都曾有过的那一口明晃晃、凉清清的水缸。

蜻蜓时来点水,还有可爱的麻雀,落日飞来,悄悄蘸水清洗羽毛。直至现在,人们依然喜欢用水缸养莲养鱼,整个院子因为老缸的点缀多了一份古朴的岁月感,也成为了一道有故事的风景。

“海”不单是指大海,它还借指那些体量较大的器皿,国宝“渎山大玉海”就是一尊硕大无朋的玉缸。

门海是民俗元素之一,云南茶人家里的海蓄着山涧甘泉,只等新茶采好,沏出那年第一壶香;文人雅士以海造景,种荷养鱼,独与天地精神往来。当自然条件无法满足依山傍水的需求时,很多中国人就会在家中摆放一些水缸、鱼缸,所谓“藏风聚气,得水为上”, 把对山水的念想,纳入门海的方寸之间。

人们最早在家宅安置门海是为了防火,后来为了吃水方便,门海普及开来。防火的门海一般铜制,饰有兽面,人们叫它“吉祥缸”。吃水用的有石刻有陶烧,大户人家甚至用青花白瓷。

门海的水总要漫过缸口,百姓的心才踏实。水平风静,家宅便岁月静好。风吹皱了水,牵动整个院子泛起涟漪。

门海静默深邃,时光缓缓,只留下岁月的惊喜与感动。王献之自幼随父亲王羲之习字,但总觉得自己远不及父亲的境界,于是请教父亲秘诀。王羲之指着院中18口盛满水的大缸说:“缸里的水全被你用来磨墨习字,自然通晓秘诀。”有时日头会蒸去一点水,雨一来又补满了缸。每口缸始终盈缺不变,反倒让王献之忘却光阴,也不执着于所谓的境界和秘诀,只顾执笔。终于到达了炉火纯青的书法妙境,被世人称为小圣。

古人喜欢以水摘月,近水观月,水中月、镜中花的朦胧意境之美撩人心弦。门海中有山水,亦装得下日月星辰,凝视门海,是许多人认识世界的开始。作家苏童犹记儿时家中也有口水缸,那口缸总叫他想起大人讲过的一个童话:一个贫穷青年在河边捡到一只被遗弃的河蚌,养在家中水缸。谁知蚌里住着仙女,为了报恩,每天青年外出劳作,她做好一桌山珍海味,青年变得衣食无忧。

或许因为儿时生活同样贫穷,苏童每次掀起水缸木板,总盼着有仙女跳出来,捧来一盘炒猪肝、一大碗红烧肉。他还掀过别家的水缸,同样没有河蚌,更没有仙女。然而,凝视水缸却成了他最早的阅读方式,这种阅读虽然空虚,但充满诗意。看着水哗哗地倒入缸中,吞没了褐色的缸壁,总有一种莫名的兴奋,感觉生活饱满了起来。

美往往萌发自生活中的一个朴实心愿,门海最初盛着人们对安康生活的期盼,栽一枝花、漂一叶荷、游一尾鱼,成一方雅。时过境迁,不变的老缸,映着先祖,也照着今人。光阴似箭,唯老缸让日月星辰、夏雨冬雪伫足,留下时令的余温。门内一片海,装着一代人的生活,藏着一个人的宇宙,也盛着一寸光阴的闪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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